佐野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在他的意念里，没有多少波澜能让他觉得“死了得了”的。所以当他看到那些自杀者的新闻，内心并不会涌起同情，是的，他甚至会觉得那些人都是蠢货。
直到，他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
就像还会呼吸。
被完整地保存在这座山上的山洞里。
是佐野在登山时发现的。他并不喜欢登山这项运动，但这是学校里组织的，没有办法。把一群高中生组织到深山里让他们折磨膝盖锻炼肺活量着实让佐野费解，也正因为是要避开那群人，佐野才会往树林深处走。大概走了半小时，太阳悬在头顶，荫蔽处的草丛颤动。佐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拨开枝叶，是阴湿的洞窟。风在脚边窜行似乎是在召唤，水从头顶落下来滴在佐野肩膀，他嫌弃地擦了抹在外套上。他有些怕鬼，试胆游戏绝不参与，换作平日他绝不会再往前走，可这天，他像着了魔，紧接着他发现了那具尸体。
山洞里似乎起了些白雾。
又或是佐野平日用来伪装书呆子的眼镜起了雾，他折起眼镜收回口袋里，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具尸体。
六十来岁的年纪，能判断出是个富人。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脖颈处有很细很细的勒痕，手指关节处似乎有些肿胀，中指和无名指各套了一个指环，西装袖口的扣子被人刻意扯掉了，留下几根垂挂着的线头，西装勒得很紧，皮带被抽走勒在脚腕处。
是他杀吧。
因为勒死的速度够快且凶器过细，导致这人死得毫无知觉。而从勒痕的角度来看，是被从身后勒死的。
都没有见到仇人的脸就已经死了吗？
佐野凝视着尸体嘴角的那抹笑，多么令人胆寒的笑，仿佛在斥戒闯入者————
注意身后。
佐野陡然转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周遭有人的气息，可是又很难再感知到，是谁？是凶手的故地重游吗？那他岂非撞破了凶手的秘密。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佐野匆忙逃了出去。
转学生。呵呵。
佐野趴在桌上睥睨着那嘴巴积极得不得了的人，只觉得耳朵嗡响。从山上回来之后他就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后警察搜山发现了那具尸体，新闻大肆报道了番，成为了近日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反倒让佐野有些慌，凶手不会误以为是他报了警吧，于是佐野陷入了焦虑导致失眠、失眠再导致焦虑的恶性循环。
耳朵里的声音很模糊，佐野慢慢阖上眼睛，却又听见班主任尖锐的声音喊他名字。
“嗯？”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眼镜是没有度数的那种，也总是往下滑。
走到他身边的人在他正巧抬头时咧开嘴冲他笑，“你好啊，我是小森隼，你的新同桌。”
尽管心里满是排斥感，佐野也装出书呆子的模样，这是他在学校里的人设，讨好地尬笑，“你好你好。”
班主任见他这样，补了句，“佐野，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啊。”
“好，没问题。”佐野扯了一嗓子以示真诚。
班主任满意地点了头。
转眼到了下课，小森伏过身来敲了敲佐野的桌子。
用手指节敲的。咚。咚。两下。
“干嘛？”佐野没了好脸色。
似乎并不诧异于他的两面性，小森压低声音说，“山洞里的尸体佐野くん怎么看？”
“哈？”佐野挑眉，“好歹我先入学的，你该带个「さん」吧。”
“那么「佐野さん」怎么看？”
“他杀。”
“被什么样的凶器？”
“细钢丝…”佐野噤了声，他瞥见小森手里抖下一道长长的光弧，被阳光所折射看不清本体，但佐野根本不想看清。
“我看到了哦，对着尸体看呆的佐野さん。”小森的瞳孔深处写着快乐，他扬起嘴角轻声问，“你喜欢尸体的吧？”
“我才不喜欢！”几乎是条件反射，佐野一把推开了小森。
哐。
小森摔在了地上。
教室里骤然变得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这边。
小森扶着桌子爬起来，手挡在嘴前，像啮咬指甲的动作，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眶显得虚弱又可怜。
“对不起，是我问了这么唐突的问题。”小森的声音里浸满了悲伤，“原来佐野君不喜欢男孩子啊，对不起，是我太喜欢佐野君了…第一次一见钟情…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教室里声讨的浪潮从不知哪个女生小小的一句“好可怜”开始，逐渐掀起轩然大波。
佐野的头脑竟在这时快速地转了起来。
小森找到他，说明小森的确目睹了他在山洞里的那一幕，然而小森是否真是凶手还有待考究，现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森确实是凶手，那么小森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那样的杀人者要无声无息干掉一个手无寸铁的高中生何其简单，何必转学过来玩什么高中生过家家？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山洞里的尸体，小森不出现他也无法推理出凶手是何人，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他的存在对小森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小森又何必来自投罗网？一种是小森并不是凶手，只是和他一样误入深山，发现了他和那具尸体。那想必小森出现的目的就很简单了，就是找寻同好。
想要杀人也是一种欲望。佐野并不喜欢尸体，但不代表他没有嗜杀的血性，他会压抑欲望，因为没有找到下手的目标和合理的动机，于是隐匿于人群，扮演一个呆板的好学生。
那么，假如小森真是凶手，想杀掉一个杀人者算不算合理的动机呢？如此想着，佐野做了让小森呆在他身边的决定。
得出结论只花了两分钟，佐野在众人视线的焦点里站起来，走到小森面前拉下他的手相握。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虽然第一次和同性交往，如果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到时候请你多多指教吧。”
佐野说完，小森愣了愣，然后他大喊着“大好き”搂住了佐野的脖子。
夕阳的余晖逐渐浸染了整个教室。
两人各怀鬼胎地坐着，是由佐野打破了沉默，问，“你怎么杀掉他的？”
“从身后。”小森手头抖下一根细丝，“就像这样。”
他装模作样要去勒佐野的脖子，谁知佐野根本没有被吓到，反是挑眉问，“然后呢？要勒死一个人要用怎么样的速度和力道？”
“欸———”小森拖长了尾音，“佐野さん不是对尸体感兴趣，而是对杀人这个行为本身啊。”然后他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体验一次吗？”
透明胶带对粘之后就会变成透明长带，佐野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主意，他竟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等小森一手抬起他的后颈搁在大腿上。他的头抵在小森胯间，明显的凸起物压住头顶让佐野翻了个白眼，然后小森收回了在他后颈的手，“准备好了吗？”
在他还没有回答的时候，透明长带缠住他的脖子向后勒去，速度快得惊人，而勒的动作猛戾凶暴，只几秒，佐野明显感觉血液像停止了，缺氧，浑身不自觉地抽搐，眼珠外凸导致眼眶失控得发痛，手不自觉地在脖子处无用地摸索着，一切都是不过脑的反应。透明长带因为用力过度而聚成了细丝状，当初那具尸体的死状在脑海里闪现，在佐野以为自己真的快死掉的时候，小森松了手。
眼里的兴奋昭然若揭，小森摩挲着佐野脖子上的勒痕，不顾他还在猛力地喘气就和他抱在一起，“你太棒了！天啊，我真不舍得杀掉你！”病态的尖叫让佐野头疼，他从小森手里抢过那根透明长带，把小森压在地上。教室的地面冰凉。佐野粗喘着把透明长带系在小森脖子上，已经被绷成细丝的胶带，似乎被拉长到了极限，佐野的双手撑在地面上，把长带一点点由两侧往下压。但他很快收了手，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指向小森胯间的凸起。
“你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硬了吧？”
小森弹坐起身，像牛皮糖一样抱住佐野，“那帮帮我？”
“哈？我凭什么要帮你？”佐野挣开小森回到课桌旁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自己动手。”
佐野是没想到，小森真的这么做了。动作极其缓慢地拉开裤拉链，把内裤往下扯，然后在他面前抚慰着昂扬的某处。
这家伙带着这么大的东西到处跑不累吗？佐野看了看手上的透明胶带，在小森嗯哼着射出来之后，到他身旁蹲下，恶趣味地在他性器上用透明胶带打了个结。
“啊，我喜欢。”小森竟然这么说。
然后他像藏宝贝一样快速地套上内裤和裤子，用口袋里的手帕擦干了手之后搂住佐野，“走吧！好学生该放学了。”
“那具尸体为什么是微笑着的？”路上佐野问。
“那个啊，佐野さん要是当时闻了尸体的味道就知道了吧。”小森眯起眼睛笑，“是毒物。”
“那就和你无关吧。”
“诶？”
“毒物虽然致死，但你的手更快，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路灯下的小森眼睛比星夜还亮，“你懂我。”他突然想跳舞般伸开双臂，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连跳几步，转过身，朝佐野那边把双手举高，仿佛整个星夜都在为他而狂欢。
“我赶到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中毒了，我抢在他毒发作之前杀了他，仅此而已。”小森说，“组织是不会发两份钱的，谁先杀死目标谁就能得到奖励。谁让我是「金钱的亡者」呢？”
“你啊。”
从拐角冲出的摩托疾驰而来，比脑袋反应先一步佐野拉住了小森。“小心！”
小森比他还快地退到了路边，重力拽得佐野踉跄了两步，小森的手压在他后背，光亮随着摩托消失在夜空，佐野眼前短暂的陷入黑暗，但他知道自己的唇上一片温软。
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岔路口分开之后，佐野都还晕乎乎地想着这个吻。
这晚他睡了个好觉。
在距校门一个路口的地方佐野遇到了小森。
小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饭盒，叉起里面对半切的新鲜草莓，坚持要喂到他嘴里。
佐野机械地张开嘴，边咀嚼边含糊地说，“这挺贵的吧？你不是金钱的亡者吗？”
“我最喜欢钱的地方就是花它哦。”小森的语气反倒透着骄傲。
佐野以一声“哦”敷衍过去，嘴上却不停歇地把小森喂进嘴里的草莓吃了个精光。
昨天的那场闹剧过后，他除了书呆子的伪装之外，还多了一个身份———小森的男朋友。他们是手挽手踏进教室的，这个年纪还做这种动作放在以前是会叫自己恶心的，但佐野轻易就答应了，甚至主动把手挽在了小森手臂上。
这大概就是草莓的贿赂吧。
上课之后他们就不需要在演戏了，泰然自若地听着课。
第一堂课是作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标题，「我所认识的死亡」，然后她说，“之前学校组织大家去登山，我相信大家已经听说了那座山上发生了什么。今天作文课，我想听听大家对于死亡的看法。”
说完，老师便放下粉笔坐到了一边。
作文纸被依次向后传，传到小森手里的时候，小森注意到作文纸一侧有浅浅的掐痕。
小森确信是这掐痕来自佐野的手指甲。
作为好学生自然不能阐述太多关于死亡的真实想法，毕竟真的要说佐野所理解的死亡，那的确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就能写完的。
时间在佐野的纠结和笔的刷刷声中飞逝，很快就听见下课铃声响起。小森没问佐野对死亡的看法，也没问佐野的这篇作文是否凑足了字数。他们之间一个字都没有交流。
枯燥的课继续，等到最后的自习课时，佐野被语文老师叫了出去。
身边的位置突然空了，小森点着太阳穴，觉得佐野好学生的假面是保不住了。应该吧。
他等到放学铃声响起，才保持着和同学们差不多的速度出了教室门。
左转上楼再左转第三间。
语文老师的声音在走廊上都能听得清晰，像是压抑着啜泣的质问。
“…可是人都死了啊，佐野くん明明是好孩子，为什么不会抱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呢？”
“是人都会死的。”是佐野冷静的回答。
“死去的人，有家人，有好友，有牵挂他的人，并不是和这个世界毫无瓜葛，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呢？”
“生重病的人，他也并非和这个世界毫无瓜葛，但他依旧会死去，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
“我的意思是！”
哗啦。
小森拉开了教职工办公室的门。
“老师，放学了。”夕阳之下语文老师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小森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然后他拉着佐野的手走到门口，鞠了个躬，关上了门。
小森领着佐野到了天台。
落日已一半沉入楼后，小森似乎在哼唱着不明的歌，他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佐野却什么都没有说。
一首歌哼完，小森问佐野。
“佐野さん喜欢我吗？”
“哈？”被突兀的提问惹得烦躁，佐野紧皱着眉啧了声，“不喜欢。”
“那我这样的人死掉也没关系对吧？”
小森勾起唇角。他笑得好甜，似乎在和喜欢的人开个玩笑。
佐野的手指微抖，不明白身体的反应是来源于什么。
他看见小森的身体向后仰。
他听见小森说了句“さよなら”。
身体先一步冲了出去，他死死抱住小森，两人一起跌回天台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一般人看见别人要自杀都会拉一把的吧！”佐野忿忿地反驳。
“那是一般人，不是佐野玲於。你看到自杀的新闻都会嗤之以鼻的吧，你的作文里满是鄙夷觉得那些人太蠢了，”手指从佐野的下巴顺着喉咙的线往下划，似乎要割出一道痕。小森说，“你果然喜欢我。”
“才不是！”
小森并不在乎佐野如何嘴犟，笑着说，“没事的，玲於很快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则的。”
这是小森第一次以「玲於」称呼他。
佐野捏住小森的下巴，吻上去。他们吻得比先前更激烈，小森甚至咬破了佐野的嘴唇。
“你真是个怪物。”佐野这么对小森说。
“彼此彼此。”
佐野扶着小森站起来，注意到他似乎伤到了小腿而一瘸一拐，叹气，“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为什么？”
“你还不能死。”
小森凑近佐野的脸，和他对视，半晌问，“是因为你想亲手杀死我吗？”
嗤笑一声，佐野弯下腰捏了一把小森的腿，听他“嗷！”的叫唤，说，“你还是早点养好腿再贫嘴吧。”
小森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这也许是天生、或者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长成的。好在，他也正一点点变得坚韧，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悲观到想去见阎王的地步。可如果你问起他对死亡的想法，他大概会眼也不眨地回答你一条命的价格。
直到，他发现了一个人。
小森有轻微的厌食症，会习惯用叉子尖去戳自己咽喉，在刺激出想要呕吐的感觉时，他才有吞咽的欲望。那天，他没吃几口饭就被「清道夫」通知昨天的尸体找不到标记所以没有处理。边骂那些人光拿钱不干活边故地重游的小森，一边用手指抠弄着口腔上腔，一边不情愿地走进那漆黑的山洞。
那里已经有人在了。和他差不多年纪，端详尸体的姿态仿佛面对的是一道美餐。
小森没有停下手指动作，他担保他现在站的位置是那人的视觉盲区，以他的直觉，笃信自己绝不会轻易被发现。喉咙深处发出冒气泡般的呕声，小森的眼前有些雾蒙蒙的。那人突然敏锐地站起来朝这边望，这太过突然，小森像迎面被劈了一手刀，只能挺直身子后仰以把自己整个人藏在阴影里。
什么嘛，脸长得这么可爱。
脚步声与山洞里的回声都不及小森此刻擂鼓般的心跳，那人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很久很久，小森都还站在原地。手指被啃咬得破了皮，因为瞪眼睛的时间过长眼眶由湿润得快溢出眼泪而逐渐变为干涩，等小森低下头去正视自己被撑得凸起的裤子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小森俯身趴到佐野的课桌边缘，他刻意把他们俩的课桌挪得很近，像在向那些被他的视线排除在外的人类昭显他们的关系。即使现在的关系是虚假的，也不代表以后依旧会是。小森微仰起头，视线露骨地从佐野的下巴流连到那双写满不悦的眼睛。佐野被他盯了会儿，低下头从课桌的缝隙瞥了眼小森的裤裆，轻声嘲弄，“我以为你光是看着我就快勃起了呢。”
的确，差点。前天放课后佐野系在他下身的透明胶带还在，胶带边缘弯折的地方刮蹭着柱体，再加上眼前的人，他难说接下来会不会弄脏裤子。
“好き。”
手撑着脸，佐野用中指怼了怼眼镜上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你可小心点，别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小森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归功于某不知姓名的人把佐野的作文贴在了黑板上，等他和佐野到达教室时，剩下的人已经统一了战线，以佐野为圆心把课桌搬得远远的。而佐野的课桌里塞满了垃圾，被牛奶浸湿的书本似乎在控诉这场无声的欺凌。
小森想，如果这真是欺凌的开始，就把苗头及时掐灭吧。
拖着脚站起身，小森似乎不在意受伤的小腿，却又碍于它的缘故只能扶住佐野的桌子。从中掏出一个空了的牛奶盒，鼻尖嗅了嗅，小森喊了句“佐田！”，被喊到的男生不明所以地回头，牛奶盒精准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市原！”“井上！”“加藤！”…
小森每喊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团垃圾被扔出去，这些垃圾甚至表面还粘附着牛奶渍，被砸中的人个个脸上写着怨气。
但很显然，小森一个都没弄错。
等佐野的抽屉只剩下那些被牛奶泡胀的书本，佐野便拉着小森把课桌移到了靠窗的位置，课本铺了满桌等太阳晒干。
一时之间教室里也没了动静，毕竟欺凌是要有领头羊的，早上两人没来前，那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导致冲动行事，而现在，连欺凌的第一枪都没打响的现在，像是赶鸭子上架的新兵连枪都拿不稳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一般，全班都没了动静。
而与此同时，即便佐野和小森挪动了课桌的位置，也没人想再绕着他们往一旁挪，这种小儿科的事做一次就好，枪打出头鸟，没人敢再把课桌移上一厘米。
“奖励我？”
温煦的阳光晒得小森昏昏欲睡，他眯着眼，边打呵欠边勾住佐野的袖口撒娇。
“你想要什么？”佐野问。
“喜欢上我…”小森勉强睁开眼睛去看佐野的脸，然后又闭上，“啊，现在是不可能的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递给佐野，佐野猜这把刀的锋利程度绝非一般的可比。“这个给你，”小森的声音变得又小又黏糊，“等有朝一日你喜欢上我，就杀了我。”
佐野有没有给出回答，小森并不清楚，他在课上睡着了，直到呼噜打出声被忍无可忍的数学老师用书拍醒。
于是作为惩罚，小森放课后在数学办公室帮老师整理了半个小时资料才离开。
“啊。”小森扭扭发痛的脖子，以他的敏锐绝不会察觉不到身后的视线，笨拙的脚步绝对是外行人，多半是…
“多惠ちゃん。”
从墙后露出的脸上写着意外，踌躇片刻突然快步朝小森这边走来。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早上…”
“唔，”小森转了转眼睛，“那个啊，算不算是欺凌呢？”
眼前的女生似乎眉目舒展了，双手握拳举在胸前说，“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好过分…”力图寻求认同感似的，她的语速很快。
小森瞅了她一眼。“多惠ちゃん是早上唯一没有念到的名字呢，没有参与这种过分的事真的很棒呢。”冰冷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毫无波澜地假意夸奖着。
“嗯…”女生垂下手，盯着小森。
“慎重起见我先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把玲於的作文贴在黑板上？”小森问。他念到佐野的名字时，女生的眼神变得异常尖锐，手也绞住了裙摆。
“因为我喜欢佐野くん。”
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使得小森的眼皮耷下去，他的嘴角似乎在笑，可身后笼罩的乌云又让他周遭的气息逐渐趋于沉闷。“我也喜欢他。”
他能猜到女生幼稚且粗糙的计划，算到把佐野的作文贴到黑板上必然会引起争论，严重点会达到欺凌的程度，这时候同盟者就会变得异常重要。“我站在你这边哦，”这样支援的话语或许会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
“不…不可能。”女生的眼神有点游离不定，“实际上，小森くん并不喜欢佐野くん对吧。是当时被形势所逼，故意撒的谎对吧？”她的语气好急，像要迫不及待得到肯定的答案。
小森紧紧抿着嘴。
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逼迫似地按住小森的手臂，“更何况佐野くん并不喜欢你…”
“哈？”冷冰冰的声音从喉管里出来，“我可以自我解嘲说玲於不喜欢我，但断言说他不喜欢我的你，是真的让我讨厌。”
按在小森手臂上的力道猛地加大了，小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
眉目间的狰狞顷刻之间收得一滴不漏，女生笑意盈盈地转向佐野，“我在向小森くん请教一些课业上的问题。”
“哦？问这个上课睡觉被罚留堂的家伙？”佐野挑眉。
“呃…”女生卡壳了几秒，硬着头皮回答“是啊”。
“连谎都圆不上的人，好无聊。”小森说。
挣开女生的时候女生的指甲勾擦破了小森的手，而小森被佐野顺势拉到了身边。
似乎没注意到手背上那道红痕，或者说这对小森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是佐野注视了会儿，不忌惮有目击者在场，就握起小森的手举到嘴边。舌头舔舐着伤口，温湿的感觉让小森并紧了腿，区别于勃起，刹那间他竟久违地有了别的生理反应，于是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缩回手。
佐野不解地看向小森，却发现他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转向另一边，佐野说，“既然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便去拉小森缩在袖子里的手。
骤雨狂风里这句话听上去格外的冷，女生笑着抖了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佐野くん喜欢小森くん吗？”背光的脸已经没了笑意，似乎要撕破两人的关系般，蠢蠢欲动的野兽在雨夜叫嚣着，嘶吼着。
佐野“嗯”了一声，“准确来说，现在还不算喜欢。”
“看吧！果然！你…”
“原来是这样啊。”佐野打断女生激动的话音，走到女生跟前。他缓缓摘下眼镜，闪电的亮光骤然照亮他的脸又迅速沉于黑暗，“你是想取代这家伙的位置站在我身边吗？”
“啊…”女生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只得承认，“嗯。”
朝女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掏出小刀。女生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去脱小森的裤子，尖叫已经卡在了嗓子眼。佐野却毫不在意地指向绞得歪七扭八的透明胶带，“这家伙身上有我的标记，你敢吗？”
小刀轻轻挑掉小森性器上的胶带，大概因为缠得太久，浊液喷溅到了佐野手上。
女生再压抑不住喉咙里的尖叫，留下句“死ね”便跑掉了。
佐野收起刀，他似乎很满意这场闹剧。尖叫声惹得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探头出来，好在佐野眼疾手快替小森把裤子拉上了，以“只是拒绝了来告白的女孩子“这种真假参半的理由骗过了老师。
似乎很得意于自身熟练的撒谎技巧，佐野看向小森，却见小森撇开他大步地朝楼梯口走去。
“喂，小森！”佐野追了上去，一把按住小森的肩。
小森的鼻尖上凝着汗珠，完全失去镇定般说着假得不得了的谎言，“我要抓紧回去了，我想起来我家里烧了水。”
那样的话恐怕明天能在电视上看到火灾的新闻了。佐野却不戳破，礼貌地松开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说了声“去吧。”
然后。
佐野尾随了小森一路。
在小森家的门即将关上之前，佐野一把拽开门钻了进去，然而小森从门后侧扑过来，高举着双手，拽住两头的细丝在佐野的视线里像一道笔直的闪电，劈空而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佐野没有后退，往右侧倾了一下的同时捞住小森的腰把他反压在地板上，双手反扣。
细丝落地的时候，佐野不客气地坐在小森的屁股上，“你是笨蛋吗？腿还没好就偷袭我。”
“还撒那种一听就是骗人的谎。”把小森翻过身，校服外裤毫无遮掩的隆起处与佐野坐的位置相摩擦着，佐野捏住小森的脸，“说话啊。”
出租房里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一台投影仪和几张碟片，卫生间也相当简陋，连厨房都没有。“你说的烧水的水壶呢？”佐野逼问。
“哪有那种东西。”小森被捏着脸也依旧嬉皮笑脸的。
“别说水壶了，这个家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啊，我还以为你家会有成堆的尸体呢？”
小森喉咙里发出不满的类似“ヘ”的拖长音，“佐野さん是跟回来看尸体的吗？”
“怎么可能，”佐野轻描淡写地答，“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在打什么算盘。”
“我饿了，所以骗佐野さん跟我回来。”
饿了？佐野回想和小森相处的这几天，他一次都没见过小森吃饭，仿佛胃是多余的器官，是累赘的摆设。
佐野说，“我不会做饭。”
“没关系的。”见小森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佐野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掀翻按倒在地板上。
嘴唇结结实实地与他相碰，肆意吸吮、啃咬、吞食，倒真像把他当食物了。佐野有点享受这滋味，小森的吻技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中肯地来说反正比他强。等口中的空气都被身上的饿鬼掳掠了个精光之后，似乎又打起了别处的主意。
窸窣地拉动裤拉链的声音，而后被掏出的性器只是短暂地曝露在空气中，还尚且没有感受到空气的冰凉就被小森握住、完整地纳入口中，紧接着抵至喉管的力道使吞咽声和轻微的干呕声交迭响起。
“喂，你别真的咽下去啊。”强行捏住小森的脸逼他张开嘴，津液从嘴边溢出来，连佐野的手都变得黏糊糊的。
“佐野さん平时都不自慰的吗？”小森还伸出舌头去舔佐野手上的津液，被佐野一下捏住了舌头。“唔…唔噜嗯…”
“你这家伙，腿根本没受伤吧。”佐野的质疑只得到小森的傻笑作回应。
事到如今，再怎么傻也明白小森的意图，佐野无奈地看向胯间被弄得硬挺的某物，“你…”
被松开舌头的小森迅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自己来。”
“你可真是个愉快犯啊。”佐野总结道。
也许不会有人知道，我最初开始写末子，不过是和参宝吐槽时的一句气话而已。我也没想到真的能写这么久，我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他们很多可爱的互动（当然也有数隼的）。
我说不好，我不是个能长情多久的人，不能写完是我的遗憾，虽然大纲早就定好了，但还是退坑吧。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玩笑罢了。
起于气话，止于玩笑，也挺好的。
再见吧。
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写rohy的文了。
曾经喜欢过、支持过我的人。
谢谢你们。
为那些我允诺过却没有实现的。
对不起。